金兰厌胜劫第620章 菜场里的平准令9月15日0630
晨曦微茫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京西胡同深处的小菜场已是人声浮动。
深秋的晨风裹着凉意卷过青石板路拂动着摊位前悬挂的油布帘子也送来一阵阵潮湿泥土、新鲜菜蔬与新鲜生肉混合的复杂气息。
李玄策提着一只细篾编就的旧竹篮脚步放得很轻融在早起买菜的街坊邻居中间。
他今天没穿那身惯常的深色制服只是一件洗得微微发白的灰色夹克袖口处磨损的线头隐约可见。
昨夜一场不大不小的秋雨让菜场地面残留着未干的水迹倒映着微亮的天光和早起忙碌的身影显得斑驳陆离。
空气里弥漫着新鲜的泥土气、蔬菜的青涩味道更有一股难以忽略的、浓重而新鲜的肉类腥膻气息从肉案的方向弥漫过来压过了一切清新。
“杨叔今儿肉价又涨了?”一个裹着旧棉袄、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挤在肉案前声音里带着点抖手指指着案板上鲜红的猪肉指尖微微发颤。
肉案后的老杨头一张脸膛被长年累月的烟火气和案板生涯刻满了深深的皱纹此刻眉头更是拧成了一个疙瘩像是揉皱的旧报纸。
他手里那把厚背砍刀重重地剁在厚重的榆木案板上“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旁边铁钩上挂着的半扇猪排都跟着晃了晃几点细小的油星溅落在油腻腻的案板边缘。
“嗨老嫂子甭提了!”他粗声叹气下巴朝肉案角落一努“您瞅瞅大清早刚挂上的价签这都改了三回了!就跟那脱了缰的马似的一路往上蹿!”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疲惫和无奈。
李玄策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那张小小的硬纸板价签上。
墨迹很新显然是刚刚写就不久数字却已经涂改得有些模糊。
一个醒目的“35”被粗粝地划掉旁边是歪歪扭扭的“38”最上面覆盖着一个墨色更浓、似乎带着点狠劲的“42”。
三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像是三道无声的鞭子抽在每一个望肉兴叹的人心上。
涨价的风声带着某种惶恐不安的焦灼气息在湿漉漉的空气里弥漫着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日子可咋过……”老太太低低地哀叹了一声声音细弱像是寒风里一片即将凋零的枯叶满是茫然和无助。
就在这时老杨头脸上的愁苦之色忽然像被风吹散的薄雾般褪去一些他猛地弯下腰从油腻腻的案板底下摸索了好一阵掏出一叠裁得方方正正的小硬纸片来。
那纸片带着油污的指印却被他郑重其事地摊开在稍微干净点的案板一角。
“老嫂子还有各位老街坊!”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试图打破沉闷的振奋“咱们老辈儿人传下来的法子不能眼看着日子过不下去!瞧这个俺们几个摊主合计出来的‘互助签’!” 李玄策的视线立刻被吸引过去。
那小小的硬纸签设计得颇为用心顶端工整地印着“互助平价肉”几个字下面分了几栏:今日预购价、明日取肉凭据、摊主联保签名。
最下面一行小字却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瞬间攫住了李玄策的目光:“善平准者民不觉而市自安”——《盐铁论》桑弘羊语。
他心头微微一震。
这古老的智慧穿越千年烟尘竟在这样一个弥漫着肉腥味、充斥着焦虑讨价还价声的嘈杂菜场里以一种如此质朴、如此接地气的方式复活了。
老杨头粗糙的手指点着那行小字对着围拢过来的街坊们解释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看见没?老祖宗早就教过!‘平准’!就是让买卖公平物价平稳!咱们这‘互助签’就是这个理儿!今儿个您按这签上写的价先交个定金明儿个保准按这价拿肉!甭管明天肉价是飞上天还是咋地!这中间的差价窟窿俺们几个摊主谁家今儿个生意好赚了点就大家伙儿凑钱一起填上!咱们抱成团不能让这阵歪风把日子吹散了架!” “这…这能成吗老杨?”有人迟疑地问眼里闪烁着希望又混杂着疑虑的光。
“咋不成?”旁边一个卖豆腐的矮胖汉子围裙上沾满了豆渣点子粗着嗓子帮腔“俺们几个都按了手印的!有难同当!老杨哥这主意我看行!总比干看着肉价一天翻几个跟头强!”他拍着自己厚实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在给这脆弱的承诺增加分量。
一种混杂着惊讶、敬佩和温暖的情绪像一股温热的泉水悄然浸润了李玄策的心田。
他默默走到蔬菜摊前目光扫过水灵灵的冬瓜。
指尖拂过瓜皮上那层薄薄的白霜冰凉滑腻。
他拿起一个大小适中的掂了掂分量沉甸甸的实在感透过掌心传来。
摊主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农只伸出沾着泥星子的手将冬瓜放在那杆黄铜秤盘上。
秤砣在秤杆上滑动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最终稳稳地停在某个刻度。
“就这个吧。
”李玄策掏出零钱递过去。
老农接过数也没数就塞进了腰间的旧布包又低头去整理摊子上有些蔫了的青菜叶子。
李玄策的目光却并未离开秤盘上的冬瓜。
那深绿色的瓜皮上沟壑纵横蜿蜒盘绕形成一幅奇特的自然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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