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卷长恨天第75章 柴房碎影
柴房里没有窗只有一扇厚重木门上开出的半尺见方小口钉着几根粗壮铁条。
深秋的霜气就从那里挤进来凝成浑浊的白雾沉甸甸地压在狭小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也压在云知微的肺腑间。
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冰冷的碎冰碴子带着腐朽木柴和浓重灰尘的味道。
她蜷在冰冷的墙角身下只垫着薄薄一层霉烂的稻草寒意穿透粗布囚衣直往骨头缝里钻让那些未愈的鞭伤和拶指的旧创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无数细小的针在里面反复搅动。
她闭着眼却睡不深。
耳中塞满了死寂里被无限放大的声音:角落里细微的、持续不断的窸窣声是老鼠或者蟑螂在啃噬着什么;高处悬着的蛛网在看不见的气流里微微震颤;还有自己胸腔里那颗心缓慢、沉重一下下撞击着肋骨像在叩击一扇注定打不开的门。
不知过了多久锁链沉重的哗啦声骤然响起尖锐地刺破死寂。
门板下方那个专供递送饭食的窄小活板被从外面拉开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一个粗陶碗被粗暴地推了进来碗底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活板随即落下隔绝了外面最后一点模糊的光影也隔绝了送饭狱卒那张麻木的脸。
云知微没有动。
饥饿早已成为一种迟钝的背景音胃壁灼烧般的绞痛也被更深的寒冷和绝望所覆盖。
她只是更紧地蜷缩起身体把冻得麻木的双手更深地缩进袖管试图汲取一丝根本不存在的暖意。
时间在这囚笼里失去了刻度只有门缝底下那条细长的光带由灰白转为昏黄最终沉入彻底的墨黑宣告着又一个白天的消亡。
寒意更重了像无数冰冷的蛇缠绕上来。
就在意识快要被冻僵的混沌边缘锁链声又一次响起了。
这一次声音轻了许多带着一种近乎迟疑的克制。
活板被再次拉开。
没有粗鲁的推搡一个同样粗陋、却明显洗刷得更洁净些的竹制食屉被轻轻放了进来搁在冰冷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屉面上甚至没有沾染狱卒手指常有的油污。
云知微的眼睫在黑暗中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又是他。
沈砚。
一股混杂着屈辱、恨意和某种更复杂情绪的热流猛地冲上喉咙堵得她几乎窒息。
她猛地扭过头用尽全身力气把脸更深地埋进臂弯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食屉的存在隔绝掉那个名字带来的所有纷乱和刺痛。
父亲血溅阶前的惨状母亲绝望的哭喊云府被抄家时翻箱倒柜的喧嚣还有那张在监牢外、在御阶上、在所有人面前永远冷静自持、看不出半分端倪的沈砚的脸……一幕幕在眼前翻搅如同滚沸的毒汁。
她无声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一股熟悉的腥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恨意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带来窒息般的痛楚。
他凭什么?凭什么在亲手将云家推入深渊之后还要一次次出现在她面前用这种看似隐秘实则虚伪的施舍来提醒她此刻的卑微与不堪?是为了那点可怜的、高高在上的怜悯?还是为了看他曾经的未婚妻如何在他脚下苟延残喘? “滚……” 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她紧咬的齿缝间挤出轻得像叹息却耗尽了她胸腔里所有的力气。
她死死闭着眼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寒冷和疼痛意志却在激烈地对抗着身体的本能——那食屉里飘出的、若有若无的温热食物气息正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鼻腔唤醒着胃里最原始的渴望。
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那点微弱的生理需求。
她维持着那个僵硬蜷缩的姿势像一尊被冰封的石像任凭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一点点流逝。
身体里的热力随着抵抗在慢慢耗尽意识又开始模糊地漂浮起来。
就在那点残存的清明也即将被冻僵的麻木吞噬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尖锐的胃部痉挛狠狠攫住了她。
那疼痛来得如此猛烈如同被烧红的铁钎贯穿让她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整个身体都弓了起来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囚衣。
身体的本能终于在这一刻压倒了一切。
活下去……一个微弱却固执的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她需要力气哪怕只是为了恨。
手指冻得几乎失去知觉摸索着伸向那个竹屉的方向。
指尖触到粗糙冰凉的竹篾表面时她甚至打了个寒噤。
她摸索着掀开盖子一股混合着药材清苦气息的食物热气扑面而来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里面是一碗温热的粥上面还浮着几片切得极薄的参片。
屈辱感再次翻涌上来她死死咬住牙几乎要将那参片当作沈砚的肉来碾碎。
她伸出手颤抖着只想尽快将那碗粥胡乱灌下去完成这维持生命的最低等任务。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碗沿时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一种极其细微、却又绝对突兀的坚硬触感透过碗底温热的粥透过竹屉的底部清晰地传递到她冻僵的指腹上。
那不是碗本身的质地也不是竹屉该有的触感。
它很小很硬带着一种……金属的冰凉和某种熟悉的、属于精工细作的圆润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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