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卷长恨天第3章 玉瓶血印
指尖悬在冰冷的玉瓶口云知微能感觉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盖过了风雪的呜咽。
那一点瓶壁深处转瞬即逝的金色反光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进她混沌的意识深处。
不是毒药?或者说……不仅仅是毒药? 赵玹嘴角那抹残忍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他向前微倾身体昂贵的玄狐毛领几乎扫到地上的托盘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催促:“云小姐还在等什么?莫非……是嫌这药不够‘好’?”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她的神经。
她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被逼到绝境的、孤狼般的狠戾。
洗?她凭什么洗?这双手上的血是父亲的!是她云家满门倾覆的印记!是烙在骨子里的血仇!她偏要留着!让这肮脏让这血腥时时刻刻提醒她今日的屈辱与恨意! “不必了!”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她不再看任何人不再犹豫那只沾满泥污和干涸黑血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狠劲猛地抓向那碧绿欲滴的玉瓶! 冰冷的瓶身触碰到她同样冰冷的指尖激得她微微一颤。
就在她手指收紧即将拔开瓶塞的瞬间—— “殿下。
” 沈砚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沉铁骤然投入死水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云知微的手指僵在瓶口心脏骤然缩紧。
他终于……要开口了吗?是为她求情?还是……更残酷的补刀? 赵玹眉梢微挑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悦侧目看向沈砚:“沈大人?” 沈砚的目光并未落在云知微身上甚至没有看那个玉瓶。
他的视线平静地投向柴房角落里那个倾倒的食屉以及食屉旁边泼洒一地、早已冻凝成冰坨的药粥污迹。
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药粥已冷泼洒污地。
此玉瓶所盛丸药性寒。
若空腹冷服恐伤胃腑致呕逆昏厥反误殿下问话。
” 他顿了顿视线这才缓缓移向云知微那只抓着玉瓶、沾满血污的手眼神依旧深不见底漠然如初。
“既已备水不若令其净手再服此丸。
胃腑稍暖药力或可更易化开。
” 理由冠冕堂皇逻辑无懈可击。
依旧是那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沈大人一切只为“审问”顺利。
云知微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带着剧毒的荒谬感直冲头顶。
原来如此!原来他阻止她立刻服下这“毒药”不是怜悯不是犹豫仅仅是因为——怕她立刻吐出来或者昏死过去耽误了他主子赵玹“问话”的兴致!他关心的从来只是“线索”是她口中可能榨取的价值!她的死活她的痛苦在他眼里不过是可以精确计算的损耗! 恨意如同岩浆在胸腔里疯狂翻涌、灼烧几乎要将她仅存的理智焚毁。
她死死攥着那冰凉的玉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瓶身的玉石里。
赵玹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化为更深的玩味。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沈砚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又看看云知微眼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恨意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残忍的笑意。
“沈大人……当真是思虑周全体恤入微啊。
”他刻意加重了“体恤”二字带着浓浓的讽刺“好好。
那云小姐就请先净手吧。
本王……有的是耐心。
”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重压狠狠砸在云知微的心上。
内侍将盛着热水的铜盆又往前推了推氤氲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散着虚假的暖意。
净手? 云知微看着盆中清澈的水又低头看着自己肮脏不堪的手。
掌心交错着泥污的灰黑、草屑的枯黄还有那早已干涸、却仿佛依旧滚烫粘稠的父亲的血迹——暗红发黑如同丑陋的烙印。
洗掉?洗掉这最后的、属于父亲的印记?洗掉这血仇的凭证? 她做不到!这污秽是她此刻仅存的盔甲是她支撑着没有彻底崩溃的支柱! 可是……不洗?赵玹那如同跗骨之蛆的目光沈砚那冰冷的“体恤”……她若不洗下一刻也许就是比拶指更残酷的折磨。
她不怕死但她不能死在这里!兄长的簪子那张流放图还有这玉瓶的秘密……她必须弄清楚!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反抗力气的木偶僵硬地、一点点挪到铜盆边。
滚烫的水汽熏着她的脸却暖不透她冰冷的灵魂。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那只沾满血污的手浸入温热的水中。
水瞬间变得浑浊。
灰黑的泥污散开枯黄的草屑漂浮起来。
但最刺目的是那暗红发黑的血迹如同顽固的诅咒在水中晕染开一片片狰狞的、缓慢扩散的红褐色像无数张开的、嘲弄的嘴。
她用力搓洗着指甲狠狠刮过掌心刮过指缝仿佛要将那层皮都搓掉要将那深入骨髓的血色彻底洗去。
可那暗红的印记如同渗进了皮肉纹理无论她如何用力都只是淡了些许留下大片洗不净的、狰狞的赭石色斑痕如同永不愈合的伤疤烙印在她曾经纤白如玉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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