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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人活着再见第20章 拳套上的锈

紧急集合号的金属啸音捅破营区夜空时我正歪坐在折叠凳上用后槽牙啃最后一截绷带。

那绷带在虎口缠了三天边缘早卷成硬壳混着血痂粘在茧子最厚的地方牙尖刚挑开结扣痂皮就跟着撕开腥甜的血味立刻漫进喉咙牙床酸得发颤。

血渍在纱布上凝成硬壳边缘翘起来像块被太阳晒裂的红土扯到最紧处皮肉被带得往起抽疼得太阳穴突突跳舌尖瞬间麻成一片。

我没松手借着这股劲猛地一拽纱布“刺啦”断开的脆响里虎口新露的红肉上还挂着几缕白丝——是没撕净的纤维沾着血珠在月光下亮得刺眼。

帐篷顶的帆布破了个三角口是上次搜山时被树枝刮的边缘还勾着半片枯叶。

月光就从那破口钻进来斜斜切过空气带着点夜露的凉在地上铺出条银亮的线刚好落在我摊开的观察记录本上。

本子封面磨出毛边边角卷成波浪是被雨水泡过又晒干的缘故纸页间还夹着片橡胶叶早枯成了深褐叶脉像无数细铁丝。

最后一页的界碑素描被夜风掀得轻颤。

界碑的石纹用铅笔涂得深浅不一像真的刻在纸上底座的红土被我抹了淡赭石晕开的边缘带着点湿意倒像刚被雨水浸过。

最扎眼的是顶端的国徽五角星被我反复涂抹铅笔屑在纸页上积成小堆墨色重得发乌晕开的边缘像团凝固的血把旁边的日期都浸成了暗红——那是三个月前李凯在17号界碑后胸中枪的日子数字“15”的最后一横被血点洇断像道没愈合的疤。

哨音还在炸响不是绵长的催是短促的急一下下敲在耳膜上像有人用枪托猛砸营区的老槐树。

我手忙脚乱地合本子铅笔从纸页间滑出来“当啷”撞在折叠凳腿上笔芯断成两截其中一截蹦起来刚好扎在刚撕开的纱布上把那点新鲜的血珠戳得散开像朵突然绽开的小红花。

“黄导!快点!”阿江的吼声裹着夜风砸过来粗粝得像砂纸擦过铁皮撞在帐篷帆布上时整片布都往内凹了凹。

那帆布本就打了三个补丁最底下那块是块军绿色防雨布边角被虫蛀得发毛此刻被吼声震得剧烈哆嗦上面结壳的泥点噼里啪啦往下掉——多半是上周暴雨时溅的混着草籽和沙砾砸在我的解放鞋面上像撒了把碎玻璃。

哨音还在营区里炸不是单声的急是叠着的乱阿江的吼声就裹在哨音里尾音劈着叉听着比哨子还慌。

我手忙脚乱去够帐篷杆上的战术背心那背心被夜风掀得直晃肩带勾在杆顶的挂钩上磨出毛边的地方沾着片干硬的牦牛粪是上次巡逻时蹭的风一吹还带着点土腥气。

指尖刚抓住背心下摆金属扣“咔啦”一声刮过侧腰——正撞在去年那颗流弹擦过的地方。

那道疤早结了硬壳像条浅褐色的蜈蚣趴在肋骨上平时阴雨天不过是隐隐发沉的钝痛此刻被冰凉的金属一蹭疼意突然尖锐起来像有人用锈钉子轻轻扎了一下麻劲儿顺着脊椎往上窜后脑勺嗡的一声。

“操!”我低骂一声抓背心的手没稳住口袋里那支铅笔“骨碌碌”滚了出来。

笔身早被汗泡得发涨握笔的地方磨出个浅窝是我用了三年的那支笔尾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守”字——是老班长教我刻的他说守界碑就像握铅笔得攥紧了才不会跑偏。

铅笔在泥地上打了个滚笔尖朝下扎了扎又斜斜滑出去在刚被夜露浸软的泥地上拖出条弯弯曲曲的线。

那泥是掺着碎石子的红土被线划开的地方翻出深褐的内里像条受惊的小蛇尾巴还在微微抽搐。

最后铅笔撞在帐篷钉上“咚”的一声闷响笔芯“啪”地断成两截短的那截弹起来正好落进我刚撕开的绷带堆里白纱布瞬间洇出个灰点。

“黄导!再磨叽要死人了!”阿江的吼声更近了听着就在帐篷外脚步声“咚咚”踩在冻土上像头受惊的野牦牛在狂奔。

我咬着牙把背心往身上套金属扣又刮了下旧伤这次没顾上疼反手捞起地上的铅笔胡乱塞回裤兜拉链“刺啦”拉到顶时才发现刚才急着拽绷带虎口的新伤又渗出血来把背心内侧的帆布染出个红点子像朵没开的花。

营区的马灯是骤然亮起来的。

不是一盏两盏的次第明是几十盏铁皮灯罩同时被拽亮“咔嗒”声在夜空里连成片像有人把星星揉碎了撒进营区。

灯罩边缘结着圈黑垢是常年烧煤油积下的灯光透出来就带了层暖黄的毛边裹着后半夜的水汽——那水汽里混着草腥、马粪和冻土的凉气把光泡得沉甸甸的往地上压。

地面是前几天下雨踩烂的泥地掺着碎石子和枯草根此刻被灯光一照影子就全钉在了上面。

有人刚从帐篷里冲出来军靴上还沾着草叶影子就被拉得老长脚尖戳到旗杆基座的石头上;有人手忙脚乱系武装带影子的胳膊拧成麻花腰带扣的金属反光在影子上戳出个亮斑;连邓班脚边的老黄狗都被惊得直起耳朵影子趴在地上尾巴绷得像根细铁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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