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小西山第16章 三天北风不到晚 就到海边把网捡
爷爷董希录虽然终生以农为人却不是那种鼠目寸光、只经营一亩三分地、满足于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庄稼汉。
他在土地上每获得一次成功都是一次失落再从某件事上寻找由头从头再来。
每当他心不静就琢磨事把每件麻烦事都当成穿衣吃饭的大事。
小西山人只满足提鱼、照鱼、挖蛏、挖海棒槌、刨海蛎头、拣海螺、拽海秧菜、刮海荞麦、拣竹竿等从没想过如何向大海索取更多。
爷爷不管在土地还是海里哪怕产生半点收获都要获得最大利益。
他在沙岗后立下规矩和比例很快陷入新的困惑。
有个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日夜和他撕扯推搡祖宗八代对骂平打平上。
那东西不是老天爷和精气也不是土地佬和阎王爷它们惹不起躲不起求着敬着供着就行了。
犯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做那东西更不是官家和衙门。
他想透了想开了那东西是人的贪心不足。
他跟沙岗后要土地、要粮食跟大海要财富也和土匪胡子一样张口就要伸手就拿不给就抢。
连四家人供奉的土地庙都被他划进他的版图之内。
为了安抚几家人别给他添乱爷爷发了善心分给每家一块口粮田。
那天他在沙岗后干完活爬上西山砬子上目光觊觎大海深处。
每当海面上跳起一条大鱼他两只胳膊不由自主地向海里一扎煞仿佛投出一盘旋网。
一群海鸥掠过头顶他脚跟往上一踮身子一倾恨自己没生出翅膀。
没有船他进不了大海深处不能打橛子下架网更别说放流网。
他一身力气使不上看也是白看想也是白想。
别说他一个凡人哪怕诸葛亮在此连片麟都沾不上。
越是办不到的事情他越给自己出难题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他给自己出了道难题:不用造船不用到深海就能捕捉鱼鳖虾蟹。
他在海里开不了地挪不了地角石也得像掰苞米穗子、扦高粱头子和谷穗子、除地瓜土豆那样春种秋收收获白眼梭鱼、鲈鱼、鲅鱼、牙鲆鱼。
他灵机一动想到西南海河口门子。
世世代代小西山孩子童年的梦想能去趟西南海河口门子。
那一年夏天午后七岁的爷爷在南关沿割芦草时不时直起腰望向西南海。
南北两岸伸出一截沙尖中间缺口是河口门子。
南岸沙尖粗而短像半只胳膊没有手。
北岸沙尖弯成胳膊肘是一处宁静的港湾。
一排大船在里面躲风、装货卸货起伏摇摆。
一艘艘升满白帆的大船从河口门子进进出出。
进来的大船来回划戕船工们有的摇橹有的撑杆找好泊位落帆抛锚。
船帆落下一会儿传来滑轮的“吱吱扭扭”声和“哗哗啦啦”声。
船头一个伙计费劲地抱起大铁锚趔趔歪歪向前一抛。
铁锚溅起的水花慢慢地升起来慢慢落下去传来“扑通”一声。
载货的大船比别的船矮一截有货压着纹丝不动。
卸完货的空船明显高出一截在海面摇摆不定。
爷爷感到整个南洪子和脚下也摇摇晃晃发晕。
岸边停几艘烂成骨架的旧船像大鱼骨架。
几个木匠正在造一艘白花花的新船手里的锤子落下时没有声音举起来时响起“砰砰”声。
涨潮了河口门子打开一道大门海水高出一截翻着雪白的浪花从西海“哗啦啦”地涌进来。
水涨船高船帮相互碰撞“咔咔”响。
南关沿和南海底滩涂上密密麻麻的河蟹纷纷进洞被铺天盖地的海水覆盖。
银白色的鱼群此起彼伏跃出水面溅起片片水花被汹涌的潮头撇在后面。
潮水涌过南海底进入南洪子向北进入南关沿小河向东进入盐场老李大河向上去往徐沙包子大鸭湾。
从沙岗后流经南关沿的小河灌进海水又腥又咸又涩冰凉。
爷爷把割下的芦草收到高处芦草碎末在水面漂起一层逆流向西沙岗子那边漂去。
一片片水马(水黾)像人在冰上打滑溜刺儿在水面上快速滑行。
癞蛤蟆被海水呛得受不住连蹦带跳逃到高处。
海水漫进岸边草丛成群的蚂蚱飞到草地上。
一群凶悍的绿蛤蟆抢在海水前面像梭鱼一样游往沙岗前。
一群群梭鱼从南关沿涌进来横冲直撞溅起一片片水花。
水下面大鱼撞的芦苇和蒲草“噼里啪啦”响似被人摇晃一样乱抖。
水面上不时浮上一条条铡刀背一样的鱼脊梁。
屯边的鸭群“呱呱”叫着张开翅膀扑进水里欢快地戏水捕食小鱼小虾。
爷爷脱光衣裳一头钻进水里顺流向沙岗前凫去。
岸边草丛头影不露柳树墩子只剩下几根半截树条子。
小河里的鲫鱼、鲢子鱼、草鱼苗被海水呛昏白花花漂起一层。
他被温乎乎的淡水拽着被凉冰冰的海水顶着凫到沙岗前。
退潮时他像冬天溜冰任潮水拉回南关沿。
一条生着黑色斑点的淡绿色大鲈鱼窝在茂密的芦草丛里出不去猛劲扑腾。
潮水退干芦草丛升回地面大鲈鱼一动不动地张着嘴巴。
他用镰刀勾住鱼腮使劲拽到草地上。
他把两筐青草塞进一只筐里腾出另一只筐把大鲈鱼塞进去拖拖拽拽好不容易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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