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葬第12章 残灯
四月初雨季提前来了。
运河水位涨得很快浑浊的河水漫过堤岸淹没了低洼处的民房。
难民们挤在高处的土地庙里庙堂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绝望的气息。
这日傍晚陈渡正准备收船看见上游漂来一盏残破的河灯。
纸糊的莲花已经散架只剩烛台在浪里打着转。
他伸手捞起发现烛台下系着个小竹筒筒里有张字条墨迹被水浸得模糊:漕帮运银初七夜三号码头。
他正看着身后传来脚步声。
两个漕帮打扮的汉子站在岸边眼神锐利得像鹰。
小孩看见什么了?其中一个脸上带疤的问。
陈渡下意识把竹筒藏进袖口:捞了盏破灯。
那汉子跳上船船身猛地一沉。
他四处翻看连工具箱都打开了。
父亲的特制刀具被胡乱扔在船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最好别多事。
汉子盯着陈渡有些东西看见了会丢命的。
他们走后陈渡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
字条上的墨迹在掌心晕开像一道血痕。
夜里他把字条交给父亲。
父亲就着油灯看了很久灯花爆了一下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明日你去外婆家送药住几天再回来。
陈渡立刻明白了。
外婆家在二十里外的李家村父亲这是要他避祸。
第二天拂晓雨下得更大了。
陈渡背着药包出门时看见漕帮的船队在雨中集结船上盖着油布看不出装的是什么。
为首的船头插着面黑旗旗上绣着只狰狞的鳖鱼。
去李家村要经过一片芦苇荡。
雨中的芦苇像无数鬼影在摇摆。
突然芦苇丛里窜出几个黑影为首的正是昨天那个刀疤脸。
小子等你多时了。
陈渡转身要跑却被堵住去路。
刀疤脸一把抢过药包撕开翻找。
说!字条在哪? 什么字条?陈渡强作镇定。
刀疤脸冷笑突然抽刀劈向药包。
药材撒了一地被雨水冲走。
就在这时芦苇深处传来一声弓弦响刀疤脸惨叫一声膝盖中箭倒地。
漕帮的手伸得太长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赵账房握着弓从芦苇丛走出身后跟着几个镖师打扮的人。
他比上次见时更瘦了但眼神锐利如刀。
赵先生?陈渡愣住了。
快走。
赵账房塞给他个包袱这里有些盘缠去省城找你表哥。
你爹......他话没说完突然推开陈渡。
一支弩箭擦着陈渡耳边飞过钉在树上。
更多的漕帮帮众从四面八方围上来。
赵账房的人且战且退不断有人倒下。
血混着雨水在泥地上汇成小溪。
接着!赵账房把一个油布包扔给陈渡把这个交给你爹!说完他带着剩下的人冲向追兵故意弄出很大声响。
陈渡趁机钻进芦苇深处。
身后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还有赵账房的怒吼:永盛镖局的人没有孬种! 他在芦苇荡里躲到天黑。
雨停了月光照进芦苇丛像撒了一把盐。
那个油布包很轻里面是半块烧焦的令牌上面隐约可见二字。
还有一封信血水浸透了信纸只能辨认出几个字:漕帮通敌......军火...... 深夜他悄悄摸回镇上。
还没到家就闻到了烟味。
他家的小院已经烧成废墟余烬在夜风中闪着红光。
邻居躲在门后小声告诉他:漕帮的人来过了说你爹私通乱党。
他在废墟里翻找只找到父亲那把烧变形的刻刀。
刀身上沾着黑血显然经历过搏斗。
天快亮时他躲在码头货堆后看见漕帮的船队启航。
每条船都吃水很深船上堆着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货物。
为首的船头刀疤脸拄着拐杖指挥他的膝盖包扎着但气势更凶了。
船队消失在晨雾中后陈渡才敢出来。
河水拍打着岸边浪花里卷着烧焦的木头和碎布。
他想起赵账房说的漕帮通敌想起那些沉重的货船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在河边一直坐到日上三竿。
几个孩子来放纸船纸船在浪里打了几个转就沉了。
有个孩子哭起来大人赶紧把孩子拉走生怕惹祸上身。
傍晚他悄悄来到土地庙。
庙祝偷偷告诉他:你爹受伤了在老地方等你。
所谓老地方是河下游一个废弃的砖窑。
父亲果然在那里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脸色苍白。
你娘安全了。
他第一句话就说在李家村。
原来秀姑昨天一早就被父亲支去李家村送糯米躲过一劫。
赵账房他......陈渡问。
父亲摇头眼里满是血丝:漕帮要灭口因为赵账房查出了他们的勾当。
他拿出那半块令牌这是总镖头的令牌。
三个月前总镖头就是发现了漕帮私运军火的事才遭了毒手。
夜色渐深父子二人躲在砖窑里。
远处镇上传来喧闹声漕帮的人在挨家挨户搜查。
火光把夜空映成橘红色像是整个镇子都在燃烧。
爹我们怎么办? 父亲望着运河的方向声音沙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等天亮我们顺流而下去省城告状。
但陈渡知道这希望有多渺茫。
漕帮的势力早就渗透了官府。
也许他们根本到不了省城就会像那盏河灯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运河里。
后半夜起了大风。
风穿过砖窑的破洞发出呜咽的声音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父亲靠在墙上睡着了眉头紧锁仿佛在做什么噩梦。
陈渡轻轻拿起那把变形的刻刀。
刀身上的血迹已经发黑但刀刃依旧锋利。
他在砖墙上刻下一道痕像父亲教他刻水纹那样起刀轻收刀稳。
这一道痕是一个时代的印记也是一个少年成长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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