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微风第62章 花落尽书声远独对斜阳数旧痕
2005年的高考准点到来。
高考第一天清晨陈武桢坐在五菱之光的后排手心渗出的汗把准考证边缘都浸软了。
面包车里弥漫着一股皮革和汽油混合的气味大刘的父亲正在调收音机里面传出交通台主持人提醒考生带齐证件的声音。
把窗户摇下来点透透气。
大刘父亲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
陈武桢赶紧去摇车窗把手金属部件发出生涩的摩擦声。
这是他第一次坐私家车座椅上的皮革裂痕里藏着经年累月的灰尘阳光照进来时能看到细小的颗粒在空气中飞舞。
车窗外骑自行车赶考的学生们正费力地蹬着上坡。
有个男生车筐里塞满了复习资料书包带子都快勒进肩膀里了。
陈武桢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透明文件袋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正享受着某种特权——不用挤公交不用怕迟到甚至还能在午休时回到宿舍躺一会儿。
这种认知让他既窃喜又不安。
红灯时路边一个卖豆浆的大妈好奇地往车里张望。
陈武桢不自觉地挺直了背仿佛这样就能更像一个有私家车接送的人。
但下一秒他就为自己的虚荣感到羞愧——这车不是他家的这份体面也不属于他。
考场里非常安静直到结束的铃声响起陈武桢才听到窗外蝉鸣聒噪阳光透过老旧的蓝色窗帘斑驳地落在桌面上照着陈武桢汗湿的准考证。
他盯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指指甲缝里还留着考前啃咬的痕迹。
教室里吊扇吱呀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前排的女生正在小声啜泣监考老师收卷时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像极了秋风吹过玉米地的声响。
中午回自己学校宿舍的路上车厢里安静得出奇。
大刘在玩文曲星上的贪吃蛇游戏按键声滴滴答答像在倒计时。
陈武桢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突然想起去年复读的表哥说过的话:高考最可怕的不是题目难而是你会发现有些人生来就在终点线上。
第二天突然下起大雨。
五菱之光的雨刷器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像在给这场考试打拍子。
陈武桢透过模糊的车窗看见考场外挤满了撑伞的家长有个穿雨衣的母亲正踮着脚往教学楼张望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滴。
他想起此刻正在地里干活的父亲应该正披着化肥袋改的简易雨衣在抢收小麦。
最后一科结束的铃声响起时雨停了。
陈武桢收拾好文具走出考场发现大刘父亲的车已经等在老位置。
车门拉开时一股混合着雨水泥土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
他钻进车厢听见大刘正在兴奋地讨论晚上要去哪里聚餐。
回程的路上陈武桢把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
这辆五菱之光载着他度过了人生最重要的两天却终究只是一段短暂的借来的旅程。
明天这个时候他又要回到那个需要走三里地去等公交车的现实。
车窗倒影里他看见自己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这两天就像一场奢侈的梦而现在梦该醒了。
车停在校门口时大刘父亲递给他一瓶冰镇矿泉水:考完了放松放松。
陈武桢接过水塑料瓶外凝结的水珠打湿了他的掌心。
这瓶水的凉意如此真实反而让过去两天的一切显得更加虚幻。
陈武桢一行人快步往宿舍走。
大多数人都选在这天下午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家近的就直接回家了。
陈武桢却需要再多住一晚因为赶不上当天最后那趟回家的班车。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下午阳光斜斜地穿过宿舍的玻璃窗在水泥地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分界线。
陈武桢蹲在床边把那些陪伴了他三年的课本一本本摞起来。
书页间还夹着各种颜色的便签纸像一片片枯死的树叶。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封皮已经卷边翻开时还能闻到去年夏天留下的汗渍气味。
他犹豫了一下把里面自己写得最满的数学册子抽了出来——那里面的每一道错题都曾让他熬到凌晨。
物理书的扉页上还留着班主任的赠言:天道酬勤黑色的钢笔字被手指摩挲得有些模糊了。
宿舍里回荡着拉链开合的声音。
大刘和其他舍友早就收拾完行李回家了空荡荡的床板上只留下几道刻痕那是他们去年冬天比身高时刻的。
陈武桢把一摞摞书塞进蛇皮袋时书脊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某种无声的告别。
废品收购站在学校北面的围墙外要穿过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
陈武桢拖着鼓胀的蛇皮袋往前走袋底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路边的槐树正在开花白色的花瓣飘落在他的肩膀上又很快被抖落。
学生娃又来卖书啦?收购站的老头从一堆废纸箱后面探出头花白的眉毛上沾着纸屑。
他接过蛇皮袋动作熟练地抖了抖几片泛黄的笔记纸从里面飘出来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落在地上。
老头用沾着铁锈的钩秤称了称重量:四毛五一斤你这堆......他眯着眼算了算二十三块六。
说着从腰间油腻的腰包里掏出皱巴巴的纸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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