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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人李建国第18章 母亲

上周儿子李明宇在公用电话亭打来电话时那兴奋又带着小心翼翼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耳边炸响: “爸!我月考成绩出来了!年级进步了三十多名!老师说我再努力一把考重点高中很有希望!我想……想买一套老师推荐的冲刺辅导书……就一套……” 那时他顶着烈日听着儿子声音里的渴望胸腔里是酸涩也是骄傲他咬着后槽牙斩钉截铁地说: “买!必须买!只要你能考上重点好好学钱的事儿你别操心!爸供你!” 可现在……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工装裤的口袋。

里面空空荡荡连一张皱巴巴的十块票子都找不到。

别说一套辅导书他连儿子下一顿在学校食堂稍微好点的饭菜钱都快要掏不出来了! 那张泛黄的收据此刻被他攥在沾满水泥灰和汗渍的手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皮开肉绽也烫穿了他苦苦支撑的最后一点希望。

工棚里破风扇的吱呀声此刻听来如同刺耳的嘲笑。

日子像被沉重的混凝土块拖曳着缓慢而窒息地向前滚动。

妻子周秀兰化疗的费用在李建国心里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不断吞噬希望的黑洞。

每一次陪她走进滨海市人民医院那栋灰白色的大楼接过护士递来的缴费单上面冰冷递增的数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他早已不堪重负的心脏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绝望感。

缴费窗口排起的长龙旁人低声的抱怨和叹息消毒水刺鼻的气味都汇聚成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

前些天老家年迈的母亲托人捎来了几张照片——老屋在连夜暴雨后的惨状。

照片模糊却能清晰地看到屋顶的瓦片被掀开了一大片像被巨兽啃噬过散乱地掉落在泥泞的院子里。

堂屋的墙壁雨水浸泡冲刷后大片大片的墙皮狰狞地剥落下来露出了里面发黑的土坯。

母亲在随后打来的公用电话里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故作轻松地说:“建国啊不打紧就是漏了点雨……等你啥时候有空了回来看看再说不急真的不急……” 可那无法掩饰的颤抖尾音那强装的镇定比任何哭诉都更刺耳满满的都是苍老无力的无奈。

妻子缴费单上刺目的数字、老屋墙皮剥落的斑驳照片、母亲电话里压抑的颤抖声音……这些画面如同走马灯不分昼夜地在李建国眼前疯狂闪烁、交织、重叠。

它们与工棚里那本黑心账本上一行行虚假的扣款——“迟到罚款”、“工具损耗”、“餐费超额”——猛烈地碰撞在一起!愤怒如同滚烫的岩浆在他血管里奔突咆哮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撕碎老王那张虚伪的肥脸!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更冰冷的无助。

那账本那张收据是铁证如山却又像是一副沉重的枷锁死死地铐住了他。

就在这时铁皮柜上那架积满油垢的老式挂钟突然“当当当”地敲响起来声音嘶哑而突兀。

李建国浑身猛地一激灵差点跳起来。

账本摊开页边角被他无意中蹭上的一道水泥灰簌簌掉落。

他这才惊觉自己拿着账本的手正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连带着那薄薄的纸页都在哗哗作响。

站出来!把账本摔到老王脸上!把收据拍在桌子上!把这家伙的丑事公之于众!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血汗钱! 这个念头强烈得如同火焰灼烧。

但下一秒残酷的现实像一盆冰水迎头浇下。

他太清楚了。

老王在这滨海市的建筑行当里混了十几年关系盘根错节。

他只要放出话去稍微添油加醋编排点“偷懒耍滑”、“人品有问题”的理由李建国立刻就会成为整个圈子的“刺头”再也没有哪个工地敢用他! 丢了这份工……秀兰接下来化疗的钱去哪里找?下一盒昂贵的止吐药、升白药谁来买单?儿子明宇眼看开学在即那笔压在裤兜铁皮盒里的学费勉强够数可之后呢?重点高中的花销只会更大……老家塌了一半的老屋怎么办?难道真的让年迈的母亲在滴滴答答的漏雨屋里惶惶不可终日? 他不敢赌。

他肩膀上的担子太重重得让他连愤怒的资格都快失去了。

他赌不起哪怕一丝一毫的风险。

巨大的痛苦撕扯着他。

李建国死死咬住后槽牙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执行一项最精密也最屈辱的任务。

他用沾满水泥灰和汗渍的袖口内侧小心翼翼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账本的封面、内页的边缘、甚至那张收据——擦拭掉任何可能留下的汗渍指纹。

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缓慢无比沉重仿佛不是在擦拭痕迹而是在亲手埋葬自己最后一点血性和尊严埋葬那熊熊燃烧却不得不熄灭的愤怒与不甘。

做完这一切他轻轻合上那本仿佛重逾千斤的账本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让锁扣垂挂着。

推开塑料帘子走出工棚外面毒辣的阳光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猛地刺进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瞬间的灼痛让他几乎落下泪来。

他低着头阳光仿佛要将他心底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屈辱都照射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无处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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