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暄阳第6章 挖出来的希望
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迎着刺骨的晨风走出了家门。
单薄的夹袄根本抵挡不住北方冬日的寒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将背上那个几乎与她齐高的旧竹篓又往上提了提。
竹篓里放着几样简陋的采药工具还有一小块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子——这是她一整天的口粮。
她没有转向城西李员外家的方向她有一个更重要、更危险的目的地。
她抿紧冻得发白的嘴唇径直穿城而过朝着北城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寥寥几个早起的商贩裹着厚厚的棉袄好奇地打量这个衣着寒酸、低着头匆匆赶路的“少年”。
宋义仁——或者说宋伊人下意识地将头上的破旧毡帽又往下拉了拉生怕被人认出女儿身。
父亲生前前反复叮嘱过一个女子独自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
北城门越来越近灰色的城墙在冬日的薄雾中显得格外肃穆。
守城的老卒缩在避风的门洞里抱着长矛打盹花白的胡子随着鼾声微微颤动。
对这样背着竹篓的穷苦“少年”他早已司空见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出了北门视野骤然开阔同时也显得更加荒凉凄冷。
城内的那点人烟气仿佛被一道城墙彻底隔断。
一条被车辙和脚印压得泥泞不堪的土路像一条灰黄色的带子蜿蜒伸向远方。
路的尽头便是那片笼罩在冬日薄雾中、黑黢黢宛如巨兽脊背的云断山脉。
寒风从旷野上毫无阻挡地呼啸而来卷起地上的雪沫和枯草打在人脸上如同细小的刀子。
宋伊人裹紧了身上那件补丁叠补丁的夹袄可冷风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来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低下头逆着风加快了脚步。
越靠近山脚人烟越是稀少。
偶尔能看见几处低矮的窝棚歪歪斜斜地搭在背风处那是比城里人更穷苦的猎户或樵夫临时落脚的地方。
此刻大多数窝棚也是静悄悄的只有一两处简陋的烟囱里冒出些许几乎被风吹散的白烟暗示着里面还有人忍受着严寒。
按照父亲那本破旧笔记里的模糊描述她选择了一条相对平缓、据说药材种类尚可的支脉作为进山的入口。
父亲的字迹仿佛还在眼前:“北坡支脉多阴湿危崖处或有紫纹芪……”那是他失踪前最后探索过的区域。
山势渐陡脚下的土路很快变成了崎岖不平的山径布满棱角尖锐的碎石和倒伏的枯枝。
寒风在山林间穿梭摇动着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怪响时而像妇人哭泣时而又像野兽的低吼。
宋伊人手脚并用小心地向上攀爬。
尖锐的石头硌得她手心生疼冰冷的寒气透过薄薄的鞋底侵蚀着她的双脚。
她不时停下来喘着粗气白色的哈气在眼前迅速消散。
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肉跳。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别在腰后的那把旧柴刀柄木质刀柄被她的掌心冷汗浸得又湿又滑。
四周是密密的林木光秃秃的枝桠交错像无数只鬼爪伸向灰白色的天空。
寂静除了风声便是死一般的寂静这种寂静反而比任何声音都更让人心悸。
她瞪大眼睛警惕地观察着每一个阴影晃动的角落既希望能找到父亲踪迹的线索又害怕真的从里面窜出什么野兽或者……更坏的东西。
她想起了卧病在床的母亲那急促的咳嗽声想起了药罐里那点再也经不起熬煮的残渣。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将恐惧死死压下去继续朝着那座沉默而危险的大山深处一步步攀登。
父亲留下的图鉴被她反复翻阅几乎印在了脑子里。
她一边走一边仔细辨认着那些在寒风中瑟缩的枯草残枝寻找着图鉴上标注的草药残留的根茎或特殊的形态特征。
…… “款冬花……喜阴湿常生于溪涧旁向阳处……”她默念着目光扫过一处向阳的、被薄雪覆盖的碎石坡。
枯黄的茎秆早已倒伏但几片肥厚、边缘带锯齿的残叶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用柴刀扒开积雪和碎石果然在下面发现了数枚深褐色、纺锤形的肥大根茎——正是图鉴上描绘的款冬花根(又称冬花)!虽然品相不算最佳但绝对是止咳平喘的良药! 她压抑住激动用小锄头(从家里带来的另一件工具)小心地挖出几枚抖掉泥土放进竹篓。
这第一步的成功给了她莫大的信心和勇气。
接着在一处背风的岩石缝隙里她发现了几株顽强存活的、叶片呈长圆形的低矮植物茎叶边缘带着细小的绒毛——是祛风除湿的穿山龙幼苗!虽然年份尚浅根茎不大但聊胜于无。
她同样小心地挖了出来。
然而并非所有寻找都一帆风顺。
图鉴上标注的几处可能有白及草的地方她仔细搜寻了许久也只看到一些疑似被野兽啃食过的残根断茎显然早已被人捷足先登或毁坏。
她并不气馁父亲说过采药三分靠眼力七分靠脚力更靠一份耐心和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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