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冰河肝胆照第153章 兵围汴梁
靖康元年正月的汴京风卷着燕山脚下的沙砾将汴京城的琼楼玉宇刮得簌簌发抖。
铅云低得仿佛能擦着朱雀门的鸱吻。
往日里车水马龙的御街此刻空无一人只有巡城兵卒的甲叶碰撞声在空旷的街巷里回荡那声音混着护城河冰面的裂响听着像谁在暗数着这座繁华都城的最后时辰。
当完颜斡离不(宗望)的金东路军如铁桶般合围都城时朱雀门楼上的铜凤阙正滴着冰珠——那是前日落的雪水渗进鎏金层在零下三十度的寒夜里冻成的毒牙每颗冰珠坠落时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如蛛网的裂纹。
金东路军如黑云压城阵列从封丘门外一直排到陈桥驿马槊如林挑着的狼牙旗在寒风中抖出锐响旗角绣的金狼头仿佛活了过来龇牙咧嘴地朝着城头嘶吼。
城墙上的宋军兵卒扒着垛口往下望呵出的白气在胡子上凝作冰珠。
他们的明光甲大多生了锈护心镜映着城外密密麻麻的金兵帐篷那些帐篷从土坡一直铺到汴河岸边像无数块被血浸过的牛皮在铅灰色天幕下泛着冷光。
有个少年兵攥着冻裂的弓箭弓弦上的牛筋已经发脆稍一用力便地断成两截惊得他手忙脚乱去捡却把箭囊里的狼牙箭撒了一地箭头砸在冻硬的城砖上发出细碎的金属脆响。
城楼垛口间宋军士兵的甲叶上凝着三层冰:最里层是昨夜巡城的汗渍中间夹着前日接战的血垢最外层裹着新落的雪粒子。
有个士兵攥着梆子的手冻在木柄上指甲缝里渗出血水将保家卫国的刻痕染成暗红。
他望着城外金兵营地腾起的炊烟——那烟柱里裹着抢来的民房木料烧得噼啪作响火星子溅上半空像万千流矢射向龙亭湖的冰面。
汴京的坊市早已紧闭门户。
往日里叫卖声震天的潘楼街此刻只有碎冰在车轮碾过的辙痕里发响。
王楼包子铺的门板上还贴着去年的桃符字的一角被风掀起露出底下被烟熏黄的旧纸。
街角茶肆的铜壶早凉透了壶嘴凝着的冰柱垂到地上像谁忘了收起的水晶帘。
唯有大相国寺的钟声还在响却比往日沉郁许多每一声都像撞在人心上混着城外金兵操练的号角在空荡荡的城里撞来撞去惊起屋脊上一群扑棱着翅膀的鸽子鸽群掠过宣德门时翅尖扫落的雪沫掉进宫墙内的御沟那沟里结的冰下还冻着去年的残荷叶片上凝的血垢是前日巡逻伤兵滴落的。
完颜斡离不立在牟驼冈的高岗上狐裘大氅被风鼓得如帆他望着汴河故道里结的冰——那冰面下隐约浮动着去年漕运的粮船残骸此刻被金兵的营火映得发青像一条僵死在冻土下的巨蟒。
他望着城头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旗面被前日的石弹炸出个窟窿血渍顺着旗纹冻成暗紫色的冰花远看竟像幅用将士心血绘就的《山河固守图》。
他腰间玉带钩上嵌着的宋瓷碎片——那是真定府缴获的官窑残片此刻被掌心汗渍浸得发暖碎片上的缠枝莲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恰似大宋江山此刻的模样看似繁复华美实则早已裂痕遍布。
此时的龙亭湖结着薄冰冰面下漂着宫娥丢弃的金簪玉珥珠光在幽蓝的冰缝里时隐时现恰似汴梁昔日的繁华被冻在这血色寒冬的最深处。
城墙上有个老兵正在修补断箭他用嚼碎的麻絮黏合箭杆指腹触到箭镞的血槽时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杭州教儿子削箭的光景——如今那孩子该有这箭杆高了只是不知在逃难的人流里是否还活着。
暮色渐浓时金兵营地燃起了篝火。
火光映在斡离不的甲叶上将他肩甲的金狼纹照得通红那狼眼竟是用活人指甲嵌的在火光中泛着青芒。
他望着汴京城头那面半卷的字旗旗角被血浸透已冻成硬邦邦的三角恰似一块啃剩的骨头在北国寒风里晃得人眼疼。
忽然间城内传来更密集的哭嚎那声音顺着汴河河谷飘来混着远处太原方向隐约的战鼓像一曲由千万生灵血泪谱成的王朝倾覆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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